【知青回忆】在瑶区的日子里(一)
如果说《走进瑶区的一天》心情是多么沉重,一路上坎坎坷坷。那么这只是“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”在瑶区以后1600多天的日子里,生活其实更苦涩、更艰辛,可谓“万事都要靠自己”。而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“留守”学校时,却倍感寂寞和孤独。看似“自由自在”我却无一点高兴愉快之意,相反感到十分惆怅。而最让我担心是边疆缺医少药、交通又不便,害怕自己患病后得不到及时治疗,所以常常惶惶不安,从而感觉瑶区的日子真是特别,特别的漫长……
进瑶区后,考虑到上海知青的生活习惯,公社领导将我们四人分别安排到条件稍好的傣族村寨当老师,其中九连的龚惠光和十连的潘逸民被分配到比较热闹的勐伴小学,十三连的陈志强却被“丢到”公社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学,而将我则“放”到了纳卓小学。
纳卓小学地处“三岔路口”是当时公社、勐伴去勐腊县城的必经之地。但所谓的学校其实只是两间用稻草和泥合成后挂抹成墙,屋顶用茅草铺盖的教室。教室的泥墙因长年失修已有几个大的窟窿,调皮的学生下课后有时直接从窟窿钻出去。一个家在勐腊“易武”公社的汉族男青年则是这里的唯一老师。
当时分配给我的工作很简单,在纳卓负责一年级新生的招生并任课。但在筹建一年级班时所遇到的各种困难,使我万万没想到在瑶区当一个小学老师是如此的辛苦。谈到招生、通俗的办法是“安民告示”,但招生的通知贴在学校的墙上已有好几天了,可来报名的学生却寥寥无几。怀疑无生源?一打听、当时纳卓傣族寨20多户人家有7—10岁的“适龄”儿童十几个,另离傣族寨约3公里的地方、有一个被称为“墨江人”(墨江是云南的一个地方县名)的少数民族(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民族,就简称为“墨江人”)也有5-6个孩子已到上学的年龄。而且当时国家对少数民族孩子特别照顾:读小学实行书费、学费全免。不见学生报名,我的情绪当时就受到很大的影响,没想到会“出师不利”。而如果招不到学生,那我不就成了“光杆”老师?为了弄清学生不来报名的原因,我第一次上寨串门(家访),坐在傣家煮饭的火塘边,尽管我一遍又一遍地耐心举例读书有文化、掌握知识的好处,但似乎“话不投机”效果并不好。学生家长通常很客气地回答:“老师,我们考虑考虑!”却丝毫没有报名的动静。而我当时也没有意识到“考虑,考虑”其背后潜藏的特殊原因,无意在闲聊时,我的同事李志山老师叙说个别知青到边疆后打架,偷东西产生负面影响的“故事”我顿时明白了学生不愿报名其实与我这个“知青”身份的老师有密切的“关系”。
干脆把招生的事先丢一旁。为了给知青“正名”,白天我到田间(当时大概是8月份,正是栽水稻的季节)凭着我是上海农村长大的孩子、干农活有一定的基础,与傣族群众一起拔秧、插秧。八月山区的太阳有一定的炙热,但我戴顶草帽,赤着脚、毅然跨进浑浊的水田。中午,(因干活地离寨比较远,一般中午都带饭在田间吃)傣家人将芭蕉叶包的午饭热情地塞给我吃时,我也全然不顾难闻的腥味、装出吃得“津津有味”的样子。几天下来我被晒得“面目全非”开始已有点当地傣族“农民”的样子。而到了夜晚、村寨如开会,尽管当时我对傣话还“一窍不通”,但我搬个小凳子经常去参加“学习”,虽然听了半天最后也没弄明白开会的内容是什么意思,但我尽量在“行动上”争取做个能让傣族群众可以信赖的人。使学生家长逐渐“淡化”我的知青身份,而把我看成老师——一个他们可以将孩子放心托付的老师。“精诚所至、金石为开“,“奇迹”终于发生了!不久,不但连村寨的老支书对我刮目相看,每次开会结束时总会尊重地问我:“老师!老师!有什么(话讲)?”而且当村寨以最原始、最公平的方式分配打猎到的野兽肉时(即:按村寨的户数,把猎物分成相应的份数。每一份都带有野兽身上的任何部分,包括器脏、头脚)我和李老师也被幸运地作为村寨中的“一户”而分到猎物。与此同时、一个知青老师参加生产队劳动的事也让傣族群众开了“眼界”。
十多天后,出于对我这个知青老师的信任,一年级学生的生源总算解决了!还真不少,有20多个,傣族生产队长还特意把他以前逃学的10岁儿子又重新送回学校,进入一年级新生班。但世上的事往往“好事多磨”,学生招来后,因没有桌椅、板凳还是开不了课。作为财产、纳卓小学所有的两间“教室”,一间是由四年级(也是学校目前唯一的班级,仅十几个学生)正在使用。而另一间则是“家徒四壁”教室里什么都没有。按理找当地教育局解决学生的课桌椅子就可以了,但在边疆、因教育经费紧张,一般只能由当地村寨帮助解决。怎么办?我只好凭刚刚建立的“关系”(纳卓老百姓对我的好感吧?)找来傣族村和“墨江人”的村长进行协商。并在得到李老师的支持后,大胆提出改变纳卓学校“面貌”的设想。最后在“一切为了孩子”的共同愿望基础上“三方”达成共识。根据各方的“特长”,由“墨江人”上山锯板,以木板替代学生的“桌椅、板凳”,由傣族村负责教室的屋架和盖屋顶的茅草排,而学校(即我)负责教室的“墙”。(这是我主动提出的)为了使小学的墙结实、美观,我决定脱土块晒干后垒墙。但做土块时首先要和泥形成粘性,为此、我动员了“全校”的学生每天用脚踩泥,但速度实在太慢,工效不高。幸亏傣族村队长知道后立即增派了两头水牛前来“协助“踩泥任务,这样、我和学生可以更多的时间投入生产土砖的工作。通过前后一个多月的共同努力,纳卓小学的一年级终于办了起来,学校的面貌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破烂不堪了。我在自己亲手垒起的学校泥砖墙上,工工整整地写上了“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”的几个鲜红大字。通过招生、建校,我第一次感到:瑶区老师“管事”真多,不仅仅要管学生,管建校,而且还要管其他与学校可能毫不相干的事。而纳卓学生更“纳闷”,进学校的第一课上的却是“劳动课”。
作者王国兴系赴云南水利二团上海知青,请关注近日发布他在瑶区生活的作品:六集《在瑶区的日子里(二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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